雞生蛋,蛋生雞?
社會秩序由人改變,人們的慾望邪念能以教育感化,相較於嚴刑重罰,學校才是社會秩序建立的根源之處,但我國學校現今多以成績為要求標準,學生在學期間唯能苦讀以求出人頭地,學校是否有改變社會秩序的決心,或說教育制度是否有與社會密不可分的覺悟,才是改變國家與社會的重中之重;而身處其中的教師以及學生們,在幾乎已成定型的制度底下,又能以何種作為改革現今社會風貌,即是此次讀書會所環繞的討論主題。
教育與社會必然存在不可分割的關係,不只是書中如此認為,現代學生也對此多有感觸。鄭芳祥老師在討論時便提到,課堂上讓同學以近來時事,做為討論標的發表意見時,有同學認為社會事件的問題根源最終應該回歸教育層面,唯有從基礎教育做起,才能自根本改變社會問題;老師也認同學生的想法,但實際上,變革社會風氣的路程將極其漫長,難見立竿見影之效,雖有心解決、卻無法盡快得到改善,老師們也不免為此感到唏噓。
學生與教師的想法皆與影片中所說的「社會影響教育,教育也影響社會」的概念相互呼應,此次讀書會的主講者李彥儀也表示,書籍作者科奧茲便是觀察到美國進步主義教育的疏失,並對此提出改進的方法,但或許也因為他先行提出的觀點,造成學生失去大方向的眼界,觀念被侷限在一方之地,實際上當代也有許多不同於進步主義的書籍與論文可供討論;其中有一說,看法與書中不盡相同,認為學校其實做為社會的一部份,多數時候只能被社會引領、甚至落後於社會,無法確實影響到社會。
《學校敢勇於建立新的社會秩序嗎?》其實已經是1930年代的書籍,其中提出的教育謬論至今仍無法解決、甚至有惡化的傾向,簡志峰老師提出了疑惑:教育究竟是否為社會的附屬品?畢竟自目前社會現況來看,學校實難成為社會主流、改變社會機制,教育制度的僵化與其中的謬誤根本應歸責於國家社會的體制。端看如今的香港與台灣,林鄭月娥與蔡英文皆有美國留學的經驗,何以有領導上的差距?簡老師認為,實因香港只對帝王負責,但台灣的制度使總統須對人民負責,終究是文化以及體制上的差異,造就了教育與其他方面的不同。
老師們基本在「學校教育應走在社會之前」此事上達成了共識,也相信前人已經有所覺悟、不可能沒有作為,可為何在我國教育上仍未有起色?或是改善的幅度極其微弱,至今仍未見其效。
強加抑或是給予?
書中提到的「灌輸」概念,主講者李彥儀老師在影片中也認為是一個有趣的議題,或許灌輸並非全是負面意義,這實際更牽扯到現代教師的責任。葉錦徽老師觀書中所寫,似對大學教師有更高的期許,認為教師是搭起學校和社會之間的橋樑,但實際上教師在工作與行政事務之外的時間,並不足以支撐教師達到作者的期望;再者,學校的教職員又是否有足夠的使命感與堅定信念去改變僵化的制度,也是一個不可控的因素。此書在1930年代提出的所有謬論,在今日都成功預言,且有惡化的傾向,無論是經濟寄生、企業家壟斷資院……等等現狀,而未來的AI世代似乎也無法避免如今的困境;又,書中所提的美好願景,實際上是建立在「美國夢」的概念之下,但現今資本主義當道的社會已經掠奪了過多資源,並且影響了多數國家的社會價值觀與政治抉擇等等,或許「美國夢」本身在如今,本就是一種妄想,書中縱然給予大學努力的方向,但實踐的方式仍需探索。
聽過前幾名老師沉痛的發言,孫雲平老師也針對「灌輸」概念提出了自己的看法。書中以進步主義的觀點反對教育強加在學生身上的價值觀影響,但教育難道不是如此?教師這一代的人將知識「灌輸」給學生那一代人,同時在相處過程中影響學生的價值觀。如今的教育制度以多元入學為號令,但實際上只有利高社經地位的階層,弊端有望以書中所述的方法改善,不過書中似乎並未寫出針對對象,孫老師認為,中小學和大學畢竟有所不同,中小學通常是統治階級傳播價值觀的主要目標,以此控制未來世代的思考模式;大學端卻不盡如此,若說中小學是接受既有的教育方式及價值觀,大學的教師卻並非提供客觀資訊的回答,而是給予價值的判斷,沒有準確的答案可以遵從。但價值需要辯證探討的過程才能形塑,所以學校和社會必然有呼應之處,才能反映不同階層的人的利益與價值觀,而這個過程才是大學教師的職責所在──成為學校與社會連接的橋樑。
對於書中所說應該針對哪個階段的教育,老師們在回顧原文的書中內容時,認為使用「child」應是指中小學教育,也正符合孫老師所說的「統治階層多以中小學為傳播目標」。就讀客社系的林辰潔同學也認同此看法,因為中小學基本為填鴨式教育,但與人的溝通、人生意義的探索等都需要老師的帶領,如此才影響並形塑學生的價值觀。她也說到,讀書會不正是形塑觀念的一環嗎?眾人圍繞一個議題探討、辯證,這也正是學生更期望老師可以帶來的:可以給予更多的選擇、發言機會,不完全理性、客觀,而是更包容不同背景的學生,或從教學方法改變,例如引導學生討論等等,才是教師可以帶來改變的契機。
為人師表
教師的職責究竟是什麼?有人說,或許是在給予學生自由選擇的權利之前,應該告訴學生何謂規範。而主講人李彥儀老師則說,老師多數時候是作為啟發者,但想影響社會,則需要作為批判者站出來;老師又提到,作者因為出生背景的緣故,批評的多為資本主義,而這影響了中南美洲的批判教育學,此學派的目的便是由老師帶領,去反思並改變教育結構。具體的執行做法例如DFC(Design For Change):是從觀察開始,去想像背後的目的,並從中獲得改變的方案,再各自分享,這樣的方法其實從小學便可以做起。
不只李彥儀老師提到的DFC做法,王聖翔老師也提到,學校的教學評鑑也引進USR(University Social Responsibility)等評估方式,學校固然會依此改變校內活動與課程的走向,但學生卻不一定對這些提升數據的方式服氣,並且極有可能只有少數同學願意嘗試,但這些數據同時又並不是學校的全部,如何將數據展現的成果與學校內部實際情況統一,才是大學面臨的挑戰。從書中的內容看來,作者的想法應該偏向左派,並且認為社會會影響到教育體系,社會才是教育的根基,必須由社會與教育搭配,才能由此改變教育體制,而老師在此面臨另一項難題:雖然明白應該讓同學多思考人生、帶領學生去思辨不同價值觀,但通常這樣的作法只會導致老師的教學評鑑分數降低,因為現代社會的功利取向和老師想帶給學生的不同,久而久之便會消磨老師們意欲改變的熱情與動力;雖然明白職責所在,卻因為無法有立竿見影之效,在現代社會難以實行,對老師們而言也是一件不勝唏噓的事。
在讀碩專班的呂宜蒨對此鼓勵了在場的教師們,因為自身身為企業的工作人員,了解也接觸過出社會後的不公平、不合體現象,企業裡更多是社會評斷導向的價值觀,和從小學習的聖賢教育不同,因此讓人更深刻的明白老師的重要性,尤其大學教師更能帶給學生不同的價值觀,讓人知道不應該由社會評價自己,可以不只用利益作為價值觀。黃雅嫻老師也向在場與會者推薦,《美國的反智傳統》一書有今日討論的相關介紹,有興趣的老師可以由此深入了解。
結語
社會現況艱困,理想難與現實共存,大學究竟該如何揉雜學生的期待與社會的需求,輔以大學的本質與教師的職責?若是社會難以改變,教育更應該擔起建立社會秩序的重責,雖然看似無解的惡性循環,終須其中一方有堅定信念去打破,教師在其中扮演著引領、啟發的角色,迎合學生、社會,同時堅持帶給莘莘學子邏輯思辯,是當今教師的一大難題。